切爾諾貝利核災已然三十載,如恐怖又荒誕的夢,S. A. Alexievich的紀實文學「切爾諾貝利的悲鳴」(Voices from Chernobyl),真實還原了那場噩夢,以及噩夢後的殘喘、冷汗。開篇故事就已無比震撼,講述一位核事故發生後最先抵達現場的消防員的妻子,如何見證丈夫的死亡,以及他的身體攝入高濃度核輻射之後的變態、腫脹、龜裂、潰壞。書裡還記載了很多維度的敘述:深知事故嚴重性卻被禁言的科學家,被驅逐出家園卻又無法理解這一切的普通民眾,還有因戰爭或政治原因背井離鄉、來切爾諾貝利這片蠻荒之地尋找「自由」的人⋯⋯
Alexievich窮極一生為了寫出人世的荒誕、小人物的悲喜。蘇聯當局認為她的書寫太陰暗、矮化了英雄,她說,「我不喜歡偉大的思想,我只喜愛小人物。」
「切爾諾貝利的悲鳴」被普遍認為是Alexievich的代表作,但更早期的作品「我是女人,也是女兵」(War’s Unwomanly Face)讀起來更為震撼。全書是參加二次世界大戰的蘇聯女兵的口述歷史,從戰爭到戰後、從硝煙到感情、從恐怖到欣喜,畫面感極其強烈,以至於我在閱讀期間,會夢見戰火和殘肢。Alexievich讓你看到了太多戰爭、榮辱以外的人性原始衝動和矛盾,就像她說的,她想記錄的只是女兵們對於戰爭的「私人體驗」。給我印象最深的一段是這樣的——
「我們要衝出包圍圈,顧不得方向往哪邊了,四週全都是德國人。終於,我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:第二天清早打響突圍戰。反正橫豎都是一死,不如這樣死而無憾,在戰鬥中犧牲。我們隊伍中共有三個女孩,那天夜裡,她們到每一個男人身邊都去過,只要他還有能力⋯⋯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那事兒。您知道的,戰前精神該有多緊張啊。那事兒,能做就做了⋯⋯反正每個人都準備赴死⋯⋯」